一

　　“你认识我吧。那么，请你告诉我，关于我们的过去，好吗？”

　　彼时正是傍晚，回家的路上，流云浅浅，极远处那个耀眼的发光体也正一点一点暗淡下去。一开始时校园里长长的林荫道，随即走出校门，人流拥挤而热闹，秋凉习惯一个人低着头数人行道上的地砖。数到第五十七块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“同学”。

　　是很好听的声音呢，秋凉一边想一边下意识地回头。不认识的。

　　“你好，”那个女孩子冲她笑，“我总觉得我认识你，似乎记忆中常和你在一起。请问，你记不记得有我这样一个人呢？”

　　奇怪的女生。不过还是帮她想一想吧。秋凉于是站住了，盯着女生的脸看了很久。于是周围的喧嚣渐渐隐去，以前遇见的人们一个个浮现。

　　以前的同学？似乎没有长得这么清秀的。

　　邻居？自己住的小区里，居民老死不相往来，哪来什么“常在一起”？

　　到最后，所有的可能全部排除。只剩下一个名字，秋凉一直不敢触碰的回忆。

　　她们是很相象呢。一样的眼神，一样的语气，一样的笑容，甚至连周身环绕的气场，都一样能让自己觉得亲切安心。

　　那么，是你吗？

　　夕、浔？

　　二

　　是在无限久远的时光里，笑容始终温暖如斯的少女。

　　哪怕在呵气成冰的严冬，或是像现在这样的萧瑟秋天，只要看到她，也可以忘却自己冻得通红的手与眼前的荒凉风景。

　　只剩下随着周身血液缓缓流淌的暖意。记忆中她拉着自己的手，从此再未放下。

　　有一回，似乎是与家人起了争执，倔强的自己就固执地站在雪地里不回家。族里一向严格教育她，父亲就真的扔下一句“那你就不要回来了”不管她了。那夜风好大，雪停了的旷野里一地银白徐徐呼吸，天黑了，秋凉看不清楚了。无边的沉寂与寒意里，她只听到身后的积雪轻轻地响。世界安静，细碎的声音恍如天籁。回过头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，黑暗里传来这样的声音：“小凉，你冷吗？”

　　眼泪不知何时划破夜空，柔软的雪地里布满了星辰。此刻手上隐约传来温暖，似乎是在夜空下泛起的潮汐，渐渐上涨到心房。暗夜里，透过淹没世界的水，似乎能看到对面少女安然地笑。

　　只有在这样的安心里，我才能忘却悲伤。

　　等到秋凉醒来，自己已在温暖的房间里。昨夜的一切恍如一梦。听说，是夕浔去向父母求情，代自己认错，父亲才让她进屋的。

　　你是上天派来守护我的吧。

　　那么，你又是为什么，不辞而别呢？

　　过了许久，秋凉才小心翼翼地开口：“夕浔？”

　　女生的嘴角向上弯起好看的弧度：“看来我的直觉没错呢。我们以前是好朋友吗？”

　　她忘了我吗？先前的惊喜转瞬之间黯淡下去，变为名叫“失落”与“疑惑”的情感。

　　那些隐藏在心底的久远记忆，此刻竟像伤口里涌出的血液一样汩汩流淌起来，一路种下悲伤。

　　从那年的难过到困惑到怀念，再到如今的陌生，其实不管经历了多么漫长的时光，心里也还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位置，是留给你的。

　　只是该用怎样的话来回应呢，那些历经久远时光逐渐复苏的梦境，哪个无比熟悉又陌生的你？

　　夕阳已消失不见，剩一片浮云兀自留恋。恍惚间光线拉长，流云渐隐，宣告着一天的终结。秋凉忽然转身，自顾自离开。如果无法面对，就选择离开吧。也许，这样会快乐一点。

　　身后，始终期待着的少女无奈地笑了。

　　我们，是有怎样的过去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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